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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巫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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謫言出了竹林便吩咐兕心修竹收拾包袱出發。她剛想跟李漠打個招呼,人都已經頂著一臉笑站到她面前指著遠方沖她道:“言姐,我們也是準備這個時辰出發的,往那裏。”

謫言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正是自己要去的雲巔藥圩。

就這樣,在謫言無奈李漠認為順理成章的情況下,兩隊結伴同行。

上了路,兩人走在隊伍的中間,李漠就對謫言道:“言姐,你是為了巫草和巫屍的事兒來此處的嗎?”

“是啊。”謫言坦白道。

“啊?”李漠突然驚訝道。

謫言投過去好奇的眼神,李漠又立馬尷尬到道:“我還以為你會說不是。”

她分明,一路上都表現的不太好奇,不太想跟自己扯上關系的樣子。

“怎麽這麽說?”

都到了雲巔了,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況且,他們現在同受巫屍禍害,在這個問題上,應該算得上是盟友。

李漠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就還以為,你不太願意跟我說這些。”

謫言也說不清,李漠明明是一國帝君,可為什麽對著自己時,為什麽總是有一份小心翼翼在?

“安弟,恕我直言,你為什麽跟我說話如此小心?”

她性格素來隱忍,有些想不明白的問題總愛揣心裏獨自揣摩,但李漠給她的感覺太過怪異,她也不想,事實真的是自己想得那樣。

畢竟,兩人相差實在太多太多。

“啊?!有嗎?”李漠聞言一楞,而後扯著嘴角笑得頗為古怪:“這不是因為言姐你救過我的命麽,所以……我,我才……”

海棠曾跟她提過這李漠行事頗有帝王風範,從林家收集來的消息中,她也讚同海棠這個說法。

可不過是回答她一個簡單的問題,他怎麽就結結巴巴,語焉不詳呢?

算了!以後還是跟他保持一些距離吧。

謫言這麽想著,便不欲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便問道:“你為什麽把雲巔地權給東國?”

李漠見她換了話題,私底下也偷偷舒了口氣,說道:“因為麻煩呀,鞭長莫及不說,它曾經也不屬於東國。”

所以,用這樣一塊不知道自己可以用來幹嘛,卻於別人而言頗具好奇的土地用來結盟,是再合適不過了吧?

真正是比她還會算賬!

謫言笑了:“你也挺會算賬的?”

李漠因為她的話,笑得有絲靦腆,他問道:“你呢?那巫冊於你而言有什麽用?是不是放長線釣大魚?”

豈止是釣大魚這麽簡單啊?!謫言心道。

“你知道這主意是我提的,可是你除了東國,你還將這巫冊給了另外的人。”

謫言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平靜地說著海棠不願猜的那個另外自李漠那裏取得巫冊的人,而自己卻知道的事。

李漠微微一楞,而後笑開:“言姐你既然什麽都知道,那應該有應對之法吧?”

“你真的,比我還會做生意。”

謫言搖頭笑開,她行走六國,平素最喜和聰明人打交道,她不怕人聰明愛算計,她最怕的,就是人裝聰明,算都算不明白。

李漠見她此番笑容入了眼底,便開心道:“這麽說,我將巫冊當成與雁國大皇子結盟的籌碼,正中了言姐你的下懷?”

謫言在入宮與泰安帝談礦山一事之前,九鑫傳來的消息便是,顧氏清婉運來的三百車蒿乂草便是李漠用巫冊和雁國大皇子慕容荻交換所達成的協議罷了。

不得不說,這李漠還真的有行商的潛質。巫冊本是白紙黑字編撰而成,即便他日慕容荻責怪他狡詐,他也可以依著抄一份留一份,兩份一份給了雁國,一份傳聞被東國林海棠盜去了所作推脫。

“巧合罷了。”

一本捏造的巫冊,李漠賺了四萬多八部軍的生還,而她,也許達不成他那樣的價值,但也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慕容荻要這巫冊做什麽?

別的她現在不能確定,但是雁國的帝君寵愛幼子慕容荿,卻不是個秘密。這慕容荿的生母是未有遺傳到巫族血統的美女,雁國帝君極度寵愛此女,是以愛屋及烏,極為寵愛慕容荿。這慕容荿因為母系出生被朝臣彈劾,在年幼時被封為彤王移居澤林,卻也因此更得慕容昊憐惜。

這慕容昊已過不惑之年卻遲遲不立太子。楚國僅有的兩位皇子之間,若說沒有一點齟齬,怕是誰都不會相信吧?

那記錄言巫餘孽的冊子,是她寫給李束的內容。上面記載的也都是她記憶中與言巫有關系,卻全都死去多時的一些巫族人士;此巫冊上的線索多半都是無用的,若有一條能用,那則說明,滄海遺珠,老天保佑,她除了開心,也打從內心篤定慕容荻就算找到了那本巫冊上的巫或是巫嗣,也不會對他們怎麽樣。

而且,那些人即便真的知道一些與言巫有關的事情,那些事情也一定都是四方大陸人人都知道的。

至於,那本記錄言巫術法的冊子,則是她把百巫各族的口傳經整理了一下,第一句疊第一句,第二句疊第二句,第三句疊第三句如此編撰而成的,不練則無事,而練了,則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慕容荻,江堯,無論你們誰對言巫是真覬覦?還是假覬覦?便由這冊子來揭曉吧。

“言姐,那老丈……是什麽人?與你又是什麽關系啊?”李漠問道。

謫言看了眼李漠身後的黑衣護衛,猜想李漠該是知道那老丈巫族的身份的:“他是巫尪黎樂氏,我與他,應算是舊識。”謫言避重就輕道。

“巫尪(wang第一聲)?”李漠好奇道:“那不是祈雨的巫女嗎?那老丈……”分明是個男人!

“黎樂氏世世代代居住在雲巔靠近山腳的密林中修行,族中男人除了簡單的巫術,是不會祈雨這種專業性的巫術的,他們主要的作用便是繁衍與領導巫尪。”

黎樂氏巫尪少,男覡更為稀少,族中族長一般多是男覡出任。

李漠聽了她的解釋,說道:“言姐,你還真是什麽都知道呢。”

“百巫譜。”這下倒是換謫言有些詫異了:“你沒看過?”以他的身份,不該啊。

“看是看了,但不是什麽都記得的。”他只知道巫尪是祈雨的巫女,黎樂氏巫族姓柳,居密林,是以前專為皇族巫部培養祈雨巫女的一族。黎樂氏男覡的事,他就有些不清楚了。

“可是,那老丈為什麽給你下跪啊?”

那一跪,那樣虔誠感動,就像是見著了神一樣。李漠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繼續問道。

謫言楞了楞,有些不知怎麽回道這個回道這個問題,只能說道:“這個,我現在不能告訴你,以後如果有機會,我會告訴你的。”

她言語輕柔,卻十分坦誠。

李漠一點兒被回避地不高興都沒有,而是欣喜於她的坦誠。

“人撒了一個謊之後,會絞盡腦汁接著撒許多的謊去圓這一個謊,結果會為了圓謊而撒更多的謊,最後搞得自己累,別人累,還容易不得人諒解。”

他腦海裏,突然想起她在船上對自己說過的話。

所以,寧可不說,也不會撒謊嗎?她原來……活得這麽真實嗎?

“真話假話摻在一起說,疑者難辨。”這似乎,也是她教他的應急之道。

到底,虛假和真實哪個才是她呢?他突然很好奇。

他出身皇室,雖然比起其餘皇室,他的家庭要和睦上許多,但周遭也是充斥著諸多的爾虞我詐和算計的,謊言於他而言,如同家常便飯,已然屢見不鮮了。

說不清有太多人告誡過他,謊言分善惡,善意的謊言會更好地維系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惡意的,才是可怕的。

他也曾想過,謊言怎就分出了善惡?謊言是虛假,是造作,也許,還是一切禍端的起源。

他也曾見過,太多不會撒謊的人生活得確實沒有那些口若懸河,口蜜腹劍之人如意,他們時常受人誤解,揣測,人緣也不是那麽好,可他也時常覺得,他們活得是畢竟真實。

李漠看著謫言,願意相信,眼下她對他所說的,都是真實的。這麽想著,他看著她的眼神突然就挪不開了。

他怎麽……又這麽看自己?

謫言又察覺到李漠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頓時就有些無奈,腳步都偷偷地往回縮了幾步,試圖與他拉開些許距離。

只是,她的小動作剛做完,天便毫無征兆下起了瓢潑大雨!

豆大的雨滴嘩啦啦的落下,瞬間就淋濕了所有人!

不應該啊!謫言邊朝前跑著便想,今兒也不是該打雷下雨的天氣啊!未及細想,她擋在頭頂的手臂便被人拉下,有人拽著她的手往路邊的一顆大樹下跑去。

是李漠!

她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和被他緊緊握住的自己的手,突然失了言語,等到了樹底下,他又很自然地松開她的手,對她道:“言姐,今日不是打雷的天氣,我們可以在這裏避一會兒。”

謫言還沒回過神來。一直跟著的兕心修竹不樂意了!

“莫先生,你……你怎麽不打一聲招呼就拉我們家主子的手啊?”兕心有些氣急敗壞!

修竹則看著他,冷冷道:“江湖兒女,也分男女!”男女,授受不親!

李漠被她們一頓擠兌,也不生氣,而是一臉笑嘻嘻道:“這有什麽關系,言姐還看過我的身體,幫我包紮過傷口呢!”樹下避雨的士兵聽到這句話的全都低下頭,裝聾子!

謫言則有些啼笑皆非,她對李漠說道:“安弟說的是,來而不往非禮也!”

李漠聽罷,臉上的笑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小心思被發現的羞怯,謫言還註意到,他的耳朵又紅透了。

喲!他居然還害羞了?

謫言只覺得一陣好笑,正要繼續說話,卻突然聽到一陣急速的掠行腳步聲靠近!

“好像是兩個人!”兕心動了動耳朵,在她耳邊小聲道。

只兕心的話音剛落地,空中便傳來一聲清脆的女聲呼喊!

“諸位,等等我!”

隨著這聲到來的是一名十五六歲模樣,身著五彩斑斕短裙,長發如黑色藤蔓披散到小腿的一名漂亮精致的女孩。

那女孩落地之後,在雨幕中快速旋轉,纖細的手臂交疊朝著蒼穹仰頭而後展臂默念著什麽。那姿態,像極了在蒼穹雨幕之下自由舞動,歡喜跳躍著的精靈。

瞬間,大雨停了。樹下避雨的男人,眼睛都看直了!

女孩頂著一張帶笑的臉走到李漠和謫言跟前,她看到謫言的瞬間楞了一下,直到修竹一聲咳嗽將她喚醒。

她右手貼在心口,對謫言和李漠道:“柳魚奉爺爺之命,前來送兩位貴人去往雲巔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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